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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12月31日 星期日

談陸劇「一念關山」的感情觀與性別平權議題

談陸劇「一念關山」的感情觀與性別平權議題

作者:林倚帆   臨床心理師




我很愛追劇,特別愛看那種需要動腦、拆解劇情的懸疑片(職業病無誤XD。

偶爾也是會追年度大劇(通常有愛恨情仇的),只是我看劇很容易情緒跟隨劇情到至高點,把自己搞得很累,還需要久久才能平復,所以只能偶一為之,相較下看懸疑片較不用太花力氣在消化難解的情緒。

《一念關山》

老實說,要提筆寫下這篇,真是耗費我多日好不容易消化情緒後,才能振筆疾書。這部劇剛開始令我為之一亮,但後面卻是令我內心糾結萬分,好多的苦、憤恨、不甘心、遺憾隨之而來……(就說我實在很容易入戲太深.....

這是一部中國大陸的古裝網絡劇,由劉詩詩和劉宇寧領銜主演。男女主角是身處不同國家的間諜組織,雖然背負不同的家國仇恨,卻也因為各自盤算達成協議互助下,相伴相挺成為佳話。

會開始追這部劇下去,大概也是職業病。

這是我見過,少數強調女性自主獨立,且男主角也是表達對女主角充分尊重和認同,關於性別平權完美詮釋的戲劇。當然,令人讚嘆的武俠片段,也是美好的高光時刻~

如同編劇張巍在談她對劇裡感情觀的設定,她想呈現的是「成熟」男女的愛情,而非傳統偶像劇裡,男女主角一見鍾情就在一起,又因誤會而分合的套路。

她希望劇裡呈現出來的男女主角,經歷人生很多風雨、見過人生許多世面,閱盡了千帆、經歷了關山,雙方對彼此都有很多了解,懂得欣賞和悲憫。在感情中,我選擇你,你選擇我,當中包含許多愛與慈悲。

我完全認同編劇的觀點,所以即使最後有遺憾,我還是努力去消化和沉澱了。

首先,先來講講需要消化的是什麼。

猶記得不久前上胡嘉琪博士的線上分享課程時,她提到「人生的智慧在於能夠涵容相對又相生的陰陽」。這句話給我很大的省思。人生有很多的衝突和矛盾,需要感謝那能夠掌控的,又要悅納不能掌控的,才是所謂「成熟」。

在我的實務工作中,處理分手或離別議題最能夠彰顯這部份。能夠好好說再見,是一件不容易的事。我承認我年少時這部份實在很弱,以至於後來當我成為了伴侶諮商師,好好地陪伴每對願意信任我的伴侶,走在健康分手的旅程時,一同經歷悲苦,哀悼對美好關係的夢想破滅,同時肯定雙方在關係中的努力付出,但仍舊遺憾的過程。

對我而言,不是只有伴侶受苦,我的情緒也常會跟隨起舞,理解要含淚說再見的不容易,卻也同時見證雙方的成長。很多時候,願意放手,其實就是一種對彼此的悲憫,我想要善待我們,不想看你我痛苦,我們同樣感覺失落和無助,我們同樣牽掛和不捨,我們同樣遺憾和後悔,我們同樣有過矛盾和掙扎,分開不是因為怨懟,而是願意寬容和接納這樣的結果。

這部劇裡,當男女主角的感情,昇華為為了國家之大義,而必須犧牲感情之小我,包含生命,連不可缺一的配角們也一個個因國家大義而領便當時,我的心情真的很像鄉民說的「追完了劇,看了個寂寞」😭。

但轉念一想,以大局來說,結局是好的(國家不再被奸人所害,天下從此太平);細究劇中人物,每個人在心理上都逐漸變得成熟,可以承擔和背負的責任變多了,也學習如何愛和信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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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次,著眼於男女主角的互動,堪稱兩性互動教科書。

一開始男女主角的相遇,就展現了男主角對女主角的尊重,包括對同伴隱瞞女主角的間諜身份(朱衣衞白雀:靠出賣色相來拉攏策反和刺探情報)。

「我想沒有任何一個女人,會希望被別人當作出賣色相之人,你也一樣。」

女主角任如意(劉詩詩飾),為了要實踐養母昭節皇后的遺言「這一生千萬別輕易愛上男人,但是一定要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」。為了查出養母過世的真相,和男主角寧遠舟(劉宇寧飾)在交易的過程,對男主角的人品也好、功夫也罷,總之她相中了男主的皮囊,非要拚個命跟男主討個孩子,還想好以後小孩要叫任小船留著紀念🤣,這裡約莫是整齣劇姨母笑的起點~

當花孔雀男配角余十三(方逸倫飾,他在整齣戲裡真有畫龍點睛之妙)知道任如意被寧遠舟拒絕後,主動對任如意調情說「我也符合最佳人選,要不要考慮我?」,寧遠舟對余十三說:「如意是我們必須要尊重的同伴,不是你可以隨意調笑的女子」。

余十三否認對任如意調笑,寧遠舟則回「只要她沒有主動向你表示垂青,你的每句求愛之語都是調笑,都是不尊重,更何況還當著他人的面」。余十三聽了寧遠舟的話,承認他的孟浪(魯莽和冒失),主動向任如意道歉,並保證不會再犯。

各位看官,看到這裡,大夥可以明白為何我說是堪稱教科書級的戲劇吧。在現實生活中,很多輕蔑女子的話語,以現在文明術語就叫做「性騷擾」。性騷擾即是一切與性或性別有關的言行舉止,令人感覺不舒服、不自在,覺得被冒犯或被侮辱,包括言語、行為、文字或影像、身體暴露等,其中不當追求也符合性騷擾。

寧遠舟清楚說明,只要被追求者沒有同意或喜歡追求者的表達,都可謂騷擾或不尊重。我太喜歡這番話了~堪稱楷模或典範👏

寧遠舟試圖想要讓任如意知道,生孩子不是只是出點力而已,兩情相悅也很重要。原本的他,感情中不輕易給承諾,會顧全大局,如果注定不是同路人,就不會隨便開始或給予回應。

後來在漸漸相處中,他看見她人生的不易,被訓練成完美的刺客,任務導向,卻很少思考為什麼要這樣做,他對她的好是出於人性的關懷和悲憫,希望她能體會人生的美好,世界不是只有任務或復仇。

也是在一次並肩作戰的過程中,他即使腹背受敵卻格外安心,發現原來男子也可以被女子保護的感覺真好,原來他也是可以失誤、可以犯錯、可以無後顧之憂,他已經將她視為可以託付性命的同伴。友情、感情,信任和親近,也在逐漸萌芽當中。

任如意身為刺客,見慣了薄情寡義、過慣了朝不保夕的生活、見到美貌少年也會像見花草那般的平凡,不懂感情中的揪心是因為在乎,因為寧遠舟在她心中的重要性越來越深而不自知。

她是在寧遠舟一次又一次的守護和陪伴下,真誠的互動和交流,深深被吸引,才學會愛人,願意交付真心。她能感受到他不隨意強加他個人意願,到她身上的那種尊重,也能體會他鼓勵她追尋夢想的那份允許自由。

當她被史官要求要以女子優勢作為國家談和的籌碼時,他對史官說「女子不是可以隨意出賣交換的物品,她的武功計謀遠勝於我,這樣的女子我敬之愛之尚且不及,我怎麼可能把她當作掌中之物,讓給他人」。

後來當國家論功行賞時,已經嫁給寧遠舟的任如意,被封為寧國夫人,但寧遠舟懇請陛下收回成命,表示她的作為都是她自己的選擇,並非依附於臣妻的身份。以上兩例均顯示女性並非男性的附屬品,是尊重性別平權的表現。

這段感情中,再再描繪感情的循序漸進,同樣地位的兩人,有過相似的經歷,多數時候能有相同的想法和顧慮,他了解她的痛苦,她明白他的無奈,兩人相互在彼此面前可以無所顧忌和敞開心胸,這樣的心意相通,是鞏固感情的基礎。

因為理解同樣孤單,所以彼此陪伴。這樣細膩的人物描繪和體會,反倒比偶像劇更令人動容。

現代人的感情進展,容易建立在飛秒的速度,常常沒有奠定信任和了解的基礎,也忽略兩性間的尊重,容易在一次次衝突又沒有解開誤會的情況底下,造成關係更多的裂痕,以至於星星之火足以燎原。

在實務工作經驗中,我特別會從女性方聽到對伴侶的期待是能夠並肩作戰、扛起責任,甚至並駕齊驅,沒有誰特別優秀,誰需要依附誰這樣的論點,而這樣的對象,對多數來談的女性來說,是具有吸引力的。


「你的光芒,不需要依附他人而存在。」
獻給你我!


附上全員領便當在天堂相聚的美好畫面。

2023年6月25日 星期日

《鬼滅之刃心理學》探索鬼殺隊天才「時透無一郎」

 作者:林倚帆  臨床心理師 




時透無一郎的「無」,
是從「無」能到「無」限,
也是從自卑到超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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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在《鬼滅之刃─刀匠村篇》中出場的人物,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號稱為鬼殺隊天才的霞柱,時透無一郎。

我姑且將對生命的頓悟和體會稱為重生,無一郎在還沒重生前,應該說還未走出創傷─家人被鬼襲擊身亡的慘案前,人生目標就是奮力活著,只要活著就會有辦法,因此凡事會精算時間成本和效益,對人是冷漠無情的,講話容易太直接傷人,不會考慮太多他人感受,看起來像是臭屁十足的屁孩,不是很討喜。

剛開始當他說出柱的時間和刀匠的時間價值不同,刀匠無法戰鬥救不了人命,除了打造武器外一無是處。這讓同理心爆棚的炭治郎非常不能接受,他主張刀匠擁有與劍士不同的厲害技術,若少了刀匠鍛刀、劍士根本什麼事都做不了,劍士和刀匠彼此是互相需要的,兩者只是在不同的地方戰鬥。

炭治郎告訴無一郎:「為了幫助他人而行為,到最後也會幫到自己」。這句話讓無一郎想起生命中某個重要的人似乎也說過這句話,關鍵時候也願意放下自身堅持選擇嘗試幫助他人看看,就如同主公大人產屋敷耀哉過去對他的勉勵「你一定能找回自己的,不要錯過任何事,渺小的事情將會成為起點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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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保護刀匠村、被血鬼術困住的無一郎,眼前出現炭治郎的幻影並與之對話:

炭治郎:「不可以以自己決定自己的結局,絕對有辦法的,不要放棄,一定會有人來救你的。一個人能做的事真的非常有限,所以人們才會努力合作。」

無一郎:「那是最要不得的吧,沒有人救得了我,因為大家都比我弱,我明明應該表現得更好才行,可是卻判斷錯誤了,在無意識中高估了自己的力量,就因為自己是柱。」

炭治郎:「無一郎你並沒有錯,沒事的。」

無一郎:「我就是犯了一連串的錯才會死。」

隨後現實中看到年幼的小鐵努力想要救出自己時,無一郎內心嘀咕「連我都砍不破這術了,你怎麼可能砍得破?比起救我,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,去保護村長啊,這對你來說太難了啊!至少帶著你拿得動的刀逃走吧!」

小鐵最後還是無法攻破血鬼術、被鬼攻擊後,努力想要將自己的一口氣傳遞給無一郎,這時無一郎意識越來越清楚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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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炭治郎的幻影與內心父親的記憶重疊。

時透無一郎的父親是位樵夫,十歲那年母親因病重而死,父親出門採藥為了救治他的妻子,遇上暴風雨跌落懸崖亦死,剩下時透無一郎和雙胞胎哥哥時透有一郎兄弟兩人相依為命。

有一郎氣憤父親因救人而喪命,怨天尤人常對無一郎說「同情是幫不了人的,就算為了別人而努力,也沒有什麼好處,樂觀過頭的下場就是自己搞死」。即使無一郎用父親說過的話來反駁「為了幫助他人而行為,到最後也會幫到自己」,也被有一郎回嗆「為了幫助別人死掉的人,說這種話根本沒有說服力」、「母親病成那樣根本採藥也救不了,如果父親不在暴風雨出門,那就只有母親會死掉了」。

有一郎甚至嘲諷無一郎的「無」是無能和無意義的「無」,這讓無一郎誤會哥哥有一郎不喜歡他。

直到被鬼襲擊、鬼傷了哥哥一條手臂時,鬼說:「像你們這種樵夫的兒子,根本沒有任何用處,是不管存不存在都無所謂,微不足道的生命啊!」,內在強大的憤怒讓弱小無力的無一郎,憑著本能歷代祖先、劍士身體的記憶,打敗了鬼。

在沒有經歷父母離去的傷痛前,無一郎也像炭治郎一樣是天真無邪的。只是經歷家人被鬼襲擊身亡的創傷後,內化了哥哥那個內疚無能、講話苛刻的形象,喪失記憶只能靠身體記得內在強大的憤怒,不僅沒日沒夜練習要求自我突破,在最短時間內成為柱,也開始失去與人的連結。

過去曾幫無一郎鍛刀的刀匠,臨死前很掛念他,擔心沒人願意瞭解無一郎的真心其實並非像外表般冷酷無情,由刀的破損度看出,無一郎是個相當拼命、戰戰兢兢和力不從心的,多麼嘔心瀝血的努力,令老刀匠都為他心疼,放心不下他。

直到想起不信鬼神的有一郎,臨死前卻對神明祈求要保護無一郎,真誠的告白,透露一直以來,「無」一郎的「無」其實是「無」限的「無」,而非「無」能的「無」,喚醒了無一郎的原始本能,恢復了記憶,也開啟了紅斑,紅斑象徵對哥哥的掛念,也象徵哥哥最後有力的提醒。

無一郎在戰鬥中感念的同時,確實如同主公大人所言,找回了自己,同時也是在和自己說「我現在已經沒問題了,是能為自己以外的人,發揮出無限力量的人」。當擁有更堅定的自我,認清自己,內在力量就會變得強大,迷惘、猶豫和焦躁感就會消失,沒有鬼能躲過他揮下的刀。

好不容易打敗上弦鬼,身體耗竭的彌留之際,似乎看到家人的亡靈在對他說「看吧!一切都會順利的,你辦到了!」

這讓我想起阿德勒心理學談的《自卑和超越》,無一郎在家破人亡後,看見自己的渺小,加上哥哥過去不斷否定和悲觀的信念在內心深深烙印,彷彿內在誓言般,提醒自己無一郎的「無」是無能和無意義的「無」,所以才需要不斷的訓練和學習,試圖克服自己的弱點,挑戰自己的極限,透過貢獻來證明自己的價值,他的目標是成為最強的劍士,保護那些不能自我保護的人。

正因為這樣的自卑感,還有身邊不時出現善良、樂意了解無一郎和對他伸出援手的人,這種力量便成為有利的基石,會成長為優越茁壯的自己,也同時克服了自卑。

我們每個人何嘗不是如此,也許在現實中我們常常被困境打敗,也因此自我懷疑,但如果能夠學習了解和找出行為風格背後的問題根源,就有機會探索需要改變的部份,培養克服困難和接受挑戰的勇氣,從而克服自卑,學習自我認識和接納。

無一郎的故事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,在於自我探索的歷程。無論因為什麼原因,需要放下內在的脆弱,努力鞭策讓自己變得強大的同時,常常與需要與自己和情緒保持距離的,因為不能輕易被打倒,就算苦也是不能說的,不期待別人懂,只要冷暖自知就好。一旦經驗到被真心對待和了解時,內心被遺忘好久的辛酸才有機會被安撫照顧。

當我們與人有了情感連結(鬼滅之刃裡常說的「友伴間的羈絆」),能夠產生信任感,也就轉變為自我克服和突破的勇氣,這種力量是具有科學根據的,能夠使人更堅強、更有抗壓力,而不會不成熟、軟弱或太需要被關注。


2023年4月9日 星期日

從Netflix《模仿犯》看犯罪與精神病理學

作者:林倚帆  臨床心理師 




…以下有雷,慎入…

為何會以精神病理學為本篇部份標題,並非模仿犯中的主犯或共犯有罹患確切的精神病,而是人格疾患也被列為精神科的診斷標準(DSM-5-TR)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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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從共犯先談起。

第一個出場的應該是共犯中最好使喚的嘍嘍田村義,在2年前江雨萍案中成為其他共犯的代罪羔羊入監服刑。

嚴格說起來,他還不算泯滅人性,當看到其他同伴試圖羞辱或以致死方式要傷害江雨萍時,他是有出來制止的,包括不想配合其他同伴拍羞辱照、佯稱沒有底片,到後來看到江雨萍奄奄一息,甚至奮不顧身幫她做CPR,但他越是這麼做,只會激怒其他人格障礙的同伴做出更兇殘的事情,到頭來他什麼忙也沒幫上。

也因為被主犯發現他意圖報警自首,才會惹禍上身,讓主犯有機會透過威逼利誘的方式,強迫他頂罪。可能你我會好奇,他既然有些許人性,幹嘛還要參與犯罪?我想最好的解釋就是他可能符合「依賴型人格」。

依賴型人格的特徵,通常是意志薄弱、順從且容易被他人控制的,在犯罪行為中他負責拍照的重責,這樣的功能性或許是他在其他關係中所缺乏的,這就不難解釋為何他離不開病態的共犯結構中。

就算被郭檢(吳慷仁飾)說服轉為證人,但性格軟弱的他只敢在文章中書寫自白,痛苦萬分的他最後寧可選擇自我了斷,也不是冒險和主犯衝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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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次出場的共犯是沈嘉文。他人生的悲劇就是沒有身份的存在,他的名字甚至是借用姊姊的,姊姊叫沈嘉雯,母親無法面對父親過世的事實,罹患產後憂鬱症,姊姊也在出生2個多月後夭折。哀慟過度的母親,天天自欺欺人,逼迫明明就是男兒身的沈嘉文,穿上女孩的洋裝,稱呼她「沈嘉雯」的名字,從頭到尾只接受他以女性樣貌存在,就是否定他真實的自己。

從這裡就不難看出,對沈嘉文而言,母親並非安全的靠山,而是一個危險、不認同他、無法依靠和保護他的形象,所以沈嘉文是很難對人有安全感的,特別是對異性。

不僅如此,從小對母親的憤怒,也會協助他將這種情緒和張力轉嫁到其他女性上,從他描述女性輕蔑和貶低的口吻,及傷害女性的手法可以發現,與其被女性傷害,不如先下手為強,所以他可能透過吸毒、濫用藥物、觀看情色暴力影片和實境、唱片騎師的身份,遊走於混亂的異性關係,做為內在對女性不滿情緒的宣洩。

印象最深刻的是沈嘉文母親常用的口紅是1965經典款、色號99,而連續殺人案中的被害人眼睛外方都被塗上這款口紅、呈現眼淚狀,象徵死神臨到的淚水。小時候,當沈嘉文被母親逼迫時,他的眼睛外方也是以口紅塗上紅色的淚水,彷彿在哭訴和哀悼什麼。每具女性屍體的臉上,都被劃下這樣的記號,以嘲諷的方式,將過去自身的痛苦,也一樣加諸、還給她們。

這些連續殺人案中,也合併強暴。

若從被害人遭受到的凌虐,如綑綁、監禁、拷打折磨、色情化的侵害行為,以及被害人的挑選(承租在複雜地方、與家人聯繫少、上夜店)看來,犯行主要透過貶抑和性羞辱被害人的過程,來獲得心理上的滿足和情緒的宣洩,這種將憤怒以色情化的方式呈現,所獲得的成就感,可能遠超過強暴行為本身。

在性犯罪的理論中,多數強暴犯在童年期會有不利的發展因子,如父母互動不佳、管教過於嚴厲或疏忽、有身體或心理虐待,這些可能衍生心理上的問題,影響人際關係不佳或是有衝動控制的問題。

及至青春期或成年早期,成為一種心理上的脆弱因子,關於性養成的異常(過於性早熟、異常性癖好、性態度偏差、對女性懷有敵意)或是貶抑的自我,而以偏差性行為作為彰顯或彌補低自尊的手法。

雖然沈嘉文的童年早期經驗,造就扭曲的性格和偏差性心理,但嚴格說起來,他其實是母親憂鬱情緒、長期虐待和心理忽視下的被害者。很多加害者行為是從被害的創傷經驗中,因著承受漫長痛苦無法得到宣洩,而演變出的叛逆和反擊行為。

臨床上這樣的狀況並不少見,目前台灣法律上,對於性侵犯雖然有強制診療和身心輔導課程,但若是遇到這樣的狀況,通常我們會在評估他的再犯風險下降後,轉介其他資源讓他去做創傷修復的治療。

以全人的角度看,犯行是一回事,但創傷是存在的,如果原始創傷沒有被好好修復和處理,日後若再遇到壓力事件或刺激源,仍是有可能提高攻擊或再犯風險的。

題外話,以沈嘉文在傷害張明美和胡建和的過程,因為看到姐姐的幻影而做出的自我保護或攻擊行為,這就是犯行當時受精神症狀干擾,使其缺乏依其辨識而行為的能力(精神鑑定職業病寫作版本XD),但由其他監禁被害人犯行看來並未受損,結論就是可能還是得依法裁決,未達減刑標準,至於量刑就看法官判斷。

而當時的攻擊行為,如果以精神分析角度,我覺得更像是那個想要殺死被視為「沈嘉雯身份的自己」,藉此找回自我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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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個共犯錢家堂,因為資訊量太少,實在不知道要討論什麼,先略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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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頭戲來了,主犯陳和平。
我覺得光以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症,還不足以完全描述他的行為,以「病態人格」來描述他可能更為貼切。

病態人格(Psychopathy)是一種人格障礙,除了典型的反社會行為外,也包含病態極高度的自戀。典型特徵是對情感是無感的(所以對於傷害他人是冷漠無情的)、對人有高度的敵意和攻擊性、容易暴躁被激怒、追求感官刺激、擅於操控人心,常常見人說人話、見鬼說鬼話,所以表面上可以裝作關心他人,但做出來的行為卻是毫無悔意和良知的。

劇中臨床心理師胡允慧(柯佳嬿飾)已經劇透,主嫌有自戀型人格,將犯罪視為偉大的創作,包括將秦怡君的屍體掛在天主教墓園的十字架上,利用江雨萍被綑綁的姿勢來嘲諷她所畫的作品,故意引林尚勇(庹宗華飾)到忘記女兒的公園等,這些自以為創意和幽默的方式,就是自戀的表現,如果郭檢和相關人士沒有看出他的創意,搞不好還會極度不高興XD。

他希望他華麗的創作底下,每個人都能參與,對他而言,每場犯罪也是一種實境秀,沾沾自喜一手編導的殺人劇本,沉浸在刺激和衝撞體制的快感中,就像他在後面說到「如果連觀眾都失去參與感,那這場秀還有什麼意義?」。這是相當自我中心的表現。

兇手自稱更關心社會和家屬,也是一種假正義。面對姚雅慈主播(林心如飾)對他的批判,「無能、無用、無存在感的社會寄生蟲」、「你就是串場用的笑話、你一點都不重要」,徹底激怒他,藉由殺人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。

從這裡推論,他應該也有經歷童年創傷,否則他最後也不會因為「你一點都不重要」這根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,成為檢警單位可以反擊和獲得殺人自白的機會。

兇手的童年,有相當明確的行為規範障礙症(Conduct disorder),以精神科疾病診斷標準來看,這是後續診斷為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症的重要依據。包括虐待寵物、縱火、他的父母以非自然方式死亡等,都是該障礙症的表現特徵,重點是他絲毫沒有感覺罪惡和悲傷。

這裡也暗示,從發展的角度看來,可能他是先天殺人犯的機率大於後天養成的結果,但不是每個殺人犯都是如此,仍需要依案例討論。



2022年2月5日 星期六

從韓劇《Healer》看關係的療癒


作者:林倚帆  臨床心理師




Healer,既是治癒者,也是守護者。
治癒了存在關係中的傷痛,也守護著懷抱理想和信念的人們。


他,從懷疑到相信

劇中的Healer,他的職業是夜間跑腿者,一直以來習慣在夜間跑任務,在高處觀察人們,不讓人看見,享受一個人的孤寂。從小因為父親疑似自殺,八歲母親改嫁,內心充滿憤怒,受不了被周圍的師長同學投以憐憫和異樣的眼光,學會武裝自己,每天在和同學打架鬧事中度過,甚至進了少輔院。

在問題行為的表象下,隱藏的其實是顆脆弱的心,單純渴望被關愛和擁抱,對於無可奈何地被拋棄,只能試圖以行為自我證明「就算我一個人也可以,不必用憐乞的眼神看我,我不需要無謂的同情!這對我而言只是羞辱」。僅僅中學的年紀卻可以在母親離家後,翻遍各個鄉公所,翹課一個多禮拜,終於費盡心思找到母親的新住處。

看到母親的新家庭,內心感慨「為何我不行,唯獨我是需要被放棄的那個,難道我不夠好、我沒有資格嗎?我做錯了什麼,所以沒有資格得到妳的愛?」,聽到母親再婚的對象說出一直以來母親仍掛念自己、終日以淚洗面後,於心不忍,又獨自默默收起心中的淚滴,為了成全母親的新家庭,選擇孤獨轉身而去。

「這次,是我自己要放手,因為知道母親的新生活會很好,是不是沒有我這個包袱,母親就可以重新開始,放下過去的陰霾?」,所以,從來都是自己因為思念而主動聯絡母親的份,不會主動給母親自己的聯絡方式。這是一種守護的概念,守護永存於心中那份對愛的渴求。

他在出了少輔院後,被父親的友人(稱為師父)以激將的方式栽培長大,一身好身手、對獵物的敏感和警覺,堪稱業界實力最佳。兩人亦師亦友,度過許多荒唐卻又珍貴的歲月,經歷第一次被慶生、師父卻不知如何下手煮出的恐怖海帶湯,被師父晃點、第一次拿到以為是武功祕笈其實是黃色書刊、令人哭笑不得的經過。這是在父母離開身邊後,第一次可以維持長期穩定的依附關係,足以令人依賴又眷戀,有回應也感覺親近。

終究,關係仍有失落的一天,師父選擇在他成年時再度將他拋下,這次,一走就是好幾年,音訊全無,原本可以嘗試再次相信人性的他,對這個世界的信念幾乎要被摧毀,只能選擇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跑腿任務,立定心志乾脆存錢在南太平洋的小島獨居。這樣,不需要被人理解,因為不敢奢望;也不用再對世界或他人投入情感。沒有期待,就不會再次受到傷害。

直到遇見了她…單純、率真、堅強、開朗、無厘頭,即使處於危險情境卻仍堅持不後退,並非有所不知才不覺得害怕,而是明知可怕卻還是勇敢,就像他最愛看且常被感動的紀錄片中,斷腿的豹遇見一群鬣狗,明明自己受了傷,且以數量比例明顯贏不了對方,卻仍選擇率先攻擊。這種面對挑戰的勇氣,就像Healer一樣,即使孤軍奮戰,也必須告訴自己「只有面對才能爭戰得勝,逃跑並非生存的選項」。

當兩個勇敢的人相遇,都試圖選擇將守護他人放在第一位,置生死於度外,都習慣必須在黑暗中獨自面對自己、面對脆弱,不希望他人靠近或發現自己。他,從來都是自己驍勇善戰、單打獨鬥,很少經歷過被保護和照顧;她,雖然童年經歷坎坷,但不曾被環境打敗,養父無條件的愛,讓她感覺被接納和疼愛,造就樂觀性格,使她相信自己也有能力守護他人。

對兩人而言,對方就像鏡子,反映真實的內心,互相了解的悸動,對彼此的認知即使停留在謎霧般,卻深深地被吸引,彷彿愛上另個自己。只是,不同的是,她經歷過他沒有的,承襲養父給她的價值觀和信念,她對人性依舊願意抱持開放的心。他不必多做什麼,也不必少做什麼,她就是喜歡他原來的樣子,這就是無條件的愛。理解和關心,這兩樣原本他在世上最討厭的東西,也悄然生變。原來愛,可以帶來改變。


她,堅持不放棄

她,是一名網路新聞社記者,夢想成為報導真相的A級記者,卻始終只有拿到B級消息的待遇。誤打誤撞下,被兩位傳奇人物吸引,像個迷妹般在房間牆上貼上好不容易得來的兩人照片,幻想有天與他們會有個浪漫的相遇。一個是職業領域的偶像、長期以來的暗戀對象,但事實上從小就很親近也很照顧自己的叔叔,只是礙於身世之謎沒有被揭開而未能發現;一個是莫名經歷次次被他保護的狀況下、逐漸在內心萌芽、令人心動的對象,感覺很自在,他,就是Healer。

五歲時因父親遭逢意外,和母親走散,歷經被不同的收養者拋棄,也曾被收養對象暴力對待,全身上下都是瘀青和骨折,七歲時甚至萌生過跳樓意念,感覺人生失去盼望。到了育幼院之後,只要看見縫隙或空洞就會習慣躲起來,似乎不想讓人看見她的臉,想這樣把自己藏著,好像內心有個聲音,「是不是我不夠好、不夠討喜才沒有人要我?既然沒有人喜歡我,就只能躲起來吧!」。

然而養父在她打開心門同意被收養前,天天到她躲藏的空洞口,說娛樂八卦給她聽,唱作俱佳自帶喜感,這樣的靠近,讓她感覺安全,內在不被喜愛的信念有機會瓦解動搖,才逐漸讓她敞開心房,使她願意離開洞口,嘗試靠近他人,牽起養父的手,一起回家。

「相信我,只要試著相信我這一次,那麼妳就會越來越信任我」,這是當時對她而言還是陌生叔叔的養父說的話。所以即使在她人生經歷中有過受創經驗,甚至是直到成年都會出現的夢魘,讓她無法面對暴力情境,只有看見施暴場合或看見暴力的字眼就會胸悶和過度換氣的她,仍堅信只要有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,即使被捅也不會傷得太重。

素未謀面,幾次短暫接觸,她願意相信Healer對她的守護,出自真心,而非僅止於任務。就算希望渺茫,也抱著他會隨時出現的心情。她以為她等不到了,事實上他一直都在,只是他習慣在高處遠望,化身後輩身份,在她身旁守護,她是他第一個認真看待的女人。

兩人在秘密基地時,他以後輩身份試探詢問,「我不行嗎?與其等待那個不會來的人,能不能考慮在你身邊的我?只要你願意,我可以是你希望的樣子。盡可能長長久久,小心謹慎地像現在這樣,陪在你身邊」。這是他真心的告白,雖然當下她當成玩笑,卻也不失為一種守護。「現在不行,因為心裡沒有位置了,你的對手(Healer)太強了」。

輾轉待過五家育幼院,從小一直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被母親拋棄,只記得最後一次聽到母親對自己說的話是「別出聲,什麼話都別說」,所以成長過程中不太開口對人說話,這是她以為聽話的表現,也是內心潛藏已久的恐懼,擔心自己要是沒有笑得很好看,或是問了對方不喜歡的問題,別人就會覺得自己煩而拋下自己。

即使在Healer真實身份尚未公開,懷疑他以別的身份來和自己互動,環境塑造Healer是個多麼大惡不赦的壞蛋、是個殺人犯,也不敢輕易揭露自己的知情,隱忍被蒙蔽的憤怒,只能默默等待對方主動給予訊息,深怕萬一讓他知道了,他就會消失,關係也會就此結束。這份愛,得來不易,需要小心守候。

她:「你選東邊還西邊?」
他:「東邊」
她:「好吧!東邊是肩並肩聊天一分鐘」
他:「那西邊是什麼?」
她:「擁抱對方10秒?」
他:「那我改變心意了。」他張開手臂,她笑了。
他:「太好了,妳笑了,我以為妳在生我的氣,因為妳一直不看我。」
她:「我沒有生氣,只是在忍耐…想牽手的欲望,想彼此擁抱、徹夜聊天,還有想親吻的欲望…我想跟那個人這麼做,但我在忍耐,忍著忍著,又想生氣了」


你好,我是…

雪中的吻,讓即使被人摔出去都不曾跌倒的他,因此腿軟了,她也像驚嚇般差點喘不過氣。這是第一次確認相同的心跳頻率。

他雖然活著,卻沒有活著的理由,像行屍走肉般,害怕自己有天不告而別,像父親一樣覺得人生無趣、該死。得知父親因罪惡感自殺的背後,可能涉嫌殺人,猶如晴天霹靂,不敢向心愛的她告白,擔心自己沒資格喜歡對方,所以費盡苦心想要查明真相。

這是他難得覺得可以在另一個人面前坦承自己的身份,也是第一次渴望和他人建立深厚的情感連結。面對愛情,他不會逃跑,因為他不知道該怎樣逃跑。如同過往瀟灑、勇於面對、橫衝直撞的他一樣,這次,無論如何也要正面迎上。

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任何人,都是生命中的重要他人離他遠去,無論是父親、母親、祖母或是師父。對Healer而言,他沒有勇氣對人開口說「不要離開我」,直到她說「不要離開我,你會後悔的」,心中無人理解的孤寂,在剎那間崩盤,他落下的眼淚,或是悵然師父的驟逝,也或是獲得理解的安慰,最終終於如釋重負。

他:「你好,我是…,對不起,我太晚自我介紹了。」
她:「我們終於見面了。」
他:「對,終於。」
她:「很高興見到你。」

雖然事情總是不是很順遂,再好的親密關係是無法容納任何恐懼的,當恐懼來襲…她遭人設局聽進了對他不利的謠言,也親眼目睹他再度被栽贓為她最無法面對的暴力殺人犯,她還是不敢開口詢問她想知道的答案,害怕生命中被拋下的陰影重演,直到聽到他說「我,不會這樣對你」,才終於卸下心房,大膽詢問困惑她已久的問題。恐懼,阻止了靠近;只有安全感和保證,心才能繼續前近。

夢想是會改變的,當遇見一個你想一起共度餘生的人時,你會渴望和她生活、共築夢想。為了守護兩人的未來,即使無知的她說「沒關係,就算變通緝犯,我們一起逃亡吧」,他還是有擔當的選擇面對。以前,他和他的夥伴面對;現在,有她和他一起面對,未來,似乎變得沒有那麼恐懼了。

《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》(PNAS)的研究人員發現,相信心上人伸手有如「獎賞機制」,展現同理心及兩人大腦「同步化」的狀況,彷彿共同經歷類似感受,可在腦電圖上測出相似腦波的情形。她:「當我牽著他的手時,感覺他像是在說『現在沒事了』,這種感覺從手上傳到我的全身,真的很奇妙,這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手,對我訴說著『現在沒事了』」。

關係中的安全感,來自是否隨時可以敞開心房、是否了解對方的需要並給予回應和安慰、投注全心全意在對方身上。這樣的情感連結可以使人帶來力量,堅強、獨立及有韌性。原本童年與親人走散的陰影,獨自走在街上、身旁大車呼囂而過的經驗,讓她無法獨立開車,當兩人度過生命中最重要的關卡,他不再是嫌疑犯和通緝犯,而是重獲新生後,她克服了她無法開車的障礙,而他學習過著平凡人的生活方式。對兩人而言,都是挑戰,也是嶄新的開始。

再見,Healer。
你好,很高興見到你(嶄新的你)。


2021年8月2日 星期一

你是否不斷被相同的人生劇本所困住呢?

作者:林倚帆  臨床心理師





志偉:「我覺得我這次好像又搞砸了,我有預感,小雅會和我分手。」
治療師:「怎麼說呢?」

志偉:「我每天都在等她回家,她常常徹夜未歸,即使我大聲吼她、告訴她我很在意,她還是一樣,她永遠不會知道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等她回家的感覺。」
治療師:「一個人等待的感覺令你難受。」

志偉:「對,我想到我媽媽小時候就是這樣,她完全不管我們幾個小孩,總是喜歡在外過她自己想過的生活,和她的姊妹掏聚在一起聊天,說真的,我感覺我好像被她拋下。」
治療師:「所以當小雅沒有回家時,似乎也喚起了你這種被拋下的感覺對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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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終其一生,常莫名陷入相同的困境中,這些重複的劇本令人痛苦,卻又熟悉,想改變,卻無能為力。

這些劇本通常來自於每個人童年期,無數次和他人互動的經驗形成,特別是對我們而言重要的人,包括家人、照顧者和其他同儕。我們將別人對待我們的方式,當時所經驗到的情緒和對需求的感受,內化形成人格中的一部份,決定我們日後經歷類似的情境時,會如何感受、思考及與他人互動。

即使長大後的成人,有良好的社會地位和背景、備受他人尊重和成功,仍常會無形中不自覺創造出被不公對待、輕視、被侵害等感受,無法享受生活的美好,也不敢相信自己值得擁有被好的對待。

這種重複的歷程聽來雖然不可思議,卻是有其生物本能的意義和存在的目的。好處是,這種早期經驗帶來的信念,可以使我們產生安全感,也就是對未知感到可預測和信任。人對於未知的事物、不可控制和掌握的事情,常常是感覺恐慌和焦慮的,因此,雖然不斷循環的劇本令人不舒服,但比起不可預測的事,似乎令人感覺更安全和自在。

然而,壞處是,這樣的信念根深蒂固地影響我們對自己、他人和世界的看法,固執到幾乎難以改變,影響我們後續經驗到的每件事,都必需得不斷的在這樣的重複中。除非有一天,我們發現這個劇本、認識它怎麼開始的,在每個現在的處境中,發現它和劇本的關聯、相似的地方、如何被喚起的,有機會對它有新的認識,產生新的感受和意義,才有機會帶來改變。

所謂改變,並不會中斷人生劇本,而是像十字路口一樣,使我們有機會重新選擇,要走習慣的道路,還是願意冒險嘗試新路。新路,也許未知,但有機會柳暗花明又一村,只是需要做賭注,我願意賭一把看看嗎?

或許有人會納悶,改變不是應該要遠離痛苦嗎?但別忘了人生劇本存在的目的,是讓人產生安全感,這是件好自然、多麼讓人習以為常和自動化的過程,它彷彿是我們認識自己的中心。放棄它,等於放棄多年來我所認識的自己,和我所建構對他人和對世界的理解。自我放棄等同於否定自己,因為這是從我過去經驗得來的。

以心理治療的角度,我們可以透過自我了解和接納來療傷。在心理師的引導下,了解這些人生劇本的難處,認識每個重複和循環的劇本,接納過去面對改變的無能為力,發展出未來可以自我保護和疼惜的方式,從而面對人生的新展望。

人生劇本,在不同的心理學理論和學派,被不同的名詞所標的,但意涵是雷同的。我永遠都相信,不同的心理師養成背景不同,所學習和專精的心理治療學派雖然不同,但都是本著讓案主「成為更好的自己」出發,是殊途同歸的。

人生劇本,
在溝通分析學派(Transactional Analysis)裡,被稱為「人生腳本」。
在基模療法(Schema Therapy)裡,稱其為「人生困境」。
在依附理論(attachment theory)中,則稱為「內在運作模式」。


談陸劇「一念關山」的感情觀與性別平權議題

談陸劇「一念關山」的感情觀與性別平權議題 作者:林倚帆   臨床心理師 我很愛追劇,特別愛看那種需要動腦、拆解劇情的懸疑片(職業病無誤XD。 偶爾也是會追年度大劇(通常有愛恨情仇的),只是我看劇很容易情緒跟隨劇情到至高點,把自己搞得很累,還需要久久才能平復,所以只能偶一為之,相較...